绿色“塑”说第4期回顾｜塑料循环经济助力可持续消费与生产（SDG12）

01 向可持续的消费与生产模式转型的原因和必要性

如果继续现有的生产和消费模式，到2050年，每年需要1830亿吨材料用于生产，这是目前使用量的3倍，是地球无法维持的。另一方面，资源的浪费巨大。例如，据估算全球每年有480万-1200万吨塑料垃圾流入海洋，造成生态系统严重破坏和健康风险；每年生产的食物有大量的损失和浪费，2019年消费者端的食物浪费约9亿吨，占到全球当年生产食物总量的17%。回到亚洲，由于亚洲的人口非常多，占到全世界总人口比例的65%，但与此同时亚洲目前的消费能力只有不到50%，当前，亚洲地区的资源使用量比世界剩余其他地区使用量的综合还要多，亚洲尚处于社会经济发展的初级阶段。这意味着，未来几十年内亚洲将迎来消费与生产的大幅增长。而当前，亚洲地区资源的生产和使用量已经占到全球资源提取量的三分之二，未来会有非常大的需求和增长。总体上来说，如果我们仍然按照现在的生产和消费模式不变的话，未来是难以为继的，因此，我们要采取行动改变现有的不可持续的消费与生产模式。

02 推进SDG12实施的一个核心机制

推进SDG12实施的一个核心机制就是The One Planet Network，即一个地球联盟，于2012年建立，其主要目的是联合国来实施推进SDG12的一个核心实施机制，主要通过几大领域开展不同项目来推进。可持续消费与生产其整体上包括很多行业，各个行业都涉及到相关的问题，其现阶段主要聚焦到三个重点领域：可持续建筑与建设、可持续旅游与生态旅游、可持续食物系统。此外，还有三个领域是如何促进可持续消费与生产转型的保障性措施，包括向消费者提供信息、可持续生活方式和教育、可持续公共采购这些政策的措施。这就是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从全球来讲在联合国系统下推进全球可持续消费和生产转型。

03 亚洲促进可持续消费与生产的重点领域

郑莉霞：回答这个问题，就是谈到塑料循环经济和可持续消费与生产怎么互相促进，或者说塑料循环经济如何促进可持续消费与生产模式的转型。我主要是想和大家一起回顾一下从国际社会关注到塑料废物和污染的发展历程以及国际上有哪些政策、工具以及议程，想从这个角度一起和大家来认识塑料污染问题解决以及对塑料循环经济的理解，这里体现了两个需要系统性转变的思路，一个是提高资源效率，一个是全生命周期思路的科学决策。

我们将表上比较节点性的内容摘出来，从1950年塑料开始生产起，以20年为一个阶段将其划分成四个阶段，对应塑料生产和塑料废物的变化趋势以及国际社会关注的变化。最初的20年，塑料生产量相对较小，塑料废物问题相对可控。这个时候，国际社会更多的开始注意到塑料垃圾对海洋的污染问题，比较典型的是1960年首批关于海洋塑料废弃物对海洋生物的不利影响报告《防治船污公约》以及国际上的一些相关议题。1970-1990年，塑料废物的生产量相较之前增加了两倍多，这反映了塑料生产量的相应增长。这一时期，国际社会一方面继续关注海洋垃圾，另一方面国际废物公约将部分废塑料纳入管理。1990-2010年，塑料废物数量急剧增长，2000年前10年的增长幅度超过了过去40年的总和，这是它快速推进和增长的过程。这一时期，国际社会开始关注海洋垃圾正式进入国际社会的日程，标志性的是2005年第一个提及海洋废弃物问题的联合国大会决议获得通过。在此之后，海洋垃圾引起的各种各样的问题特别是对海洋生物的威胁进入到公众的视线，2010年到现在，每年有4亿吨塑料制品的产生。同时，国际上对海洋垃圾和塑料污染逐步进入一个议事日程：在海洋垃圾方面，2012年海洋垃圾全球伙伴关系发起，包括2017年二十国集团海洋垃圾行动计划；在海洋垃圾和塑料污染方面，2016年联合国环境大会UNEA2及历次会议议题的探讨；在塑料废物管理方面，2019年巴塞尔公约修正案通过，规范塑料废物管理，包括塑料废物无害化管理和越境转移控制。

从这个发展历程来看，随着塑料的生产和废弃物的大量出现，塑料垃圾引起的海洋污染越来越受到国际社会关注并越来越机制化，直接推进了2022年联合国第五次大会第二阶段会议通过决议，启动终止塑料污染的全球性公约的磋商（海洋垃圾和塑料污染）。从2016年联合国环境大会开始关注塑料议题开始，相应的，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为了推进实施和促进这个议题的发展开展了一系列的科学研究，也出版了一系列的报告。包括2018年一次性塑料制品的可持续性路线图、2021年用生命周期思维应对一次性塑料污染以及2022年从污染到解决方案-海洋垃圾和塑料污染的全球性评估。这些报告都是通过整理数据分析、做问卷调查以及用生命周期分析这样的方法学来提供一些事实和依据，让各方面的政策决策者更客观地认识如何看待塑料污染以及如何解决塑料污染的问题。

通过这些报告，我们也发现了塑料污染的一个典型问题，也即一次性塑料污染的问题，它有以下几个特点：第一，数量大。全球每年塑料生产量约4亿吨，其中36%用于包装。如按照现有增长趋势继续下去，预计到2050年，全球初级塑料（primary plastic）生产量将达到11亿吨。塑料包装，包括一次塑料包装制品，98%是原生塑料。第二，速度快。塑料生产消费后很快就变成了废物，特别是一次性塑料制品，使用一次或很短时间就变成废物，塑料废物量巨大。报告表示，如果现有的消费模式和废物管理实践得不到提升，则到2050年，将有120亿吨塑料垃圾要么填埋要么泄露到自然环境中。第三，大部分没有循环利用。全球大部分塑料废物没有得到循环利用，9%的塑料废物循环利用，12%进入焚烧厂，79%的塑料废物进入填埋场或泄露倾倒在环境中（UNEP,2018）。

这个报告同时也告诉我们另一个信息：一次性塑料污染问题是公众普遍关注的问题，但它并不是塑料污染的全部，它只是塑料垃圾对海洋和土壤造成的环境危害和污染最明显的问题和例子。为了应对这个最棘手、最明显的问题，各个国家都已经出台了相关的政策。报告显示，目前已经有60多个国家出台了国家层次的相关政策限制一次性塑料制品（禁令、收费或征税），主要是一次性塑料袋和发泡塑料制品，主要的原因是这部分塑料垃圾视觉上最明显，在很多地方散落得到处都是。同时，通过分析这些国家的政策以及后续一些跟踪也发现，禁塑或限塑普遍短期（1年）有效，其带来的环境收益还有待评估。在60多个已经出台政策的国家中，50%没有数据表明对其效果和影响；在有数据的国家中，30%是新政策实施不到1年；剩下20%的国家中显示没有特别的变化或变化较小，因为政策的难以实施以及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UNEP 2018)

通过报告我们可以了解，孤立的一个限制性政策无法发挥有效的作用。报告为我们提供了塑料废物管理的思路，为我们解决塑料污染的问题。

（废物管理的思路：倒三角战略）

从全球来看，塑料污染最明显的是一次性塑料包装废物泄露到环境中形成塑料垃圾，一部分由于个人的行为习惯，最主要的还是由于不完善的塑料废物管理。如上图所示，塑料废物管理最优先的应该是前端源头的预防和避免塑料废物的产生，最后需要考虑的才是终端的处置，循环利用则是在中间发挥作用。要解决塑料污染的问题则需要产品设计、消费、回收利用等各个环节一起协作才能够完成，其最关键的不光是解决废物的问题，还要解决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满足现有生产生活的需要。塑料循环经济的一个思路是怎样能用更少的资源进入到生产体系中，同时进入到这个体系中的塑料原料和产品能够更长时间在这个体系中循环而不进入废物或者不做最后的处置，这就是塑料循环经济想要转型非常关键的内容。

另一个需要系统转变的是用全生命周期的思路指导科学决策，应对一次性塑料污染。UNEP 2021年的报告用LCA生命周期方法分析了一次性塑料袋、饮料杯、口罩等一次性塑料制品及其替代品的环境影响，并基于科学的分析为依据，提出了相关政策建议。

用全生命周期的思维进行政策决策首先就是减少一次性产品的使用，不论是什么材料，一次性本身是最大的问题，其对环境的影响必然大于可多次重复使用的产品，因此，政策决策非常重要，在各个层面去决策和考虑用什么样的材料替代时，要重点考虑一次性的问题。要想促进产品的多次使用，一方面可以促进可多次重复使用的产品设计和生产；另一方面，从政策激励的措施、市场工具的方式或者是商业模式方面，让可多次使用的产品能真正实现多次使用。用全生命周期的思路分析后，得出一个基本的发现：生产和使用一个产品，总会产生环境影响。全生命周期的思路能帮助我们用比较透明的方式识别这些平衡点和潜在的环境影响，同时应对和避免负担转移的问题。

UNEP 2018是一个伞状的报告，包括了对每一个不同类别的单独生命周期分析报告，也给了很多例子。我简单举一个例子，来提出对于一次性饮料杯及其替代品的基于LCA分析的一些研究发现和建议。第一，可重复使用的饮料杯比任何材料的一次性的杯子都更加环境友好。如果塑料杯能够用到20-70次，就可以明显降低对气候的影响；如果能用到20-40次，对化石燃料的消耗量就会远远小于一次性杯子。第二，不论什么材料的一次性饮料杯，其对环境的影响是差不多的，如果某些场景只能使用一次性水杯，那么最低环境的影响方式就是采用可回收的纸杯，且这个杯子的去向是回收再生。第三，循环利用率越高，对环境的影响就越低。回收率超过80%的一次性纸杯和可重复使用但在清洗过程中需要较高消耗的杯子相比，前者依然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通过这个例子我们可以了解到，要解决一次性饮料杯的问题，推广可重复和多次利用的杯子是最好的替代和选择，需要从产品设计、材料选择、商业模式以及日常消费和清洗的习惯，从决策者和消费者的认识以及行为习惯等不同环节共同协作才能实现这一目标。从这个角度来讲，要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各个方面全产业链条都行动起来，有相关的对策和行动才能实现。回到最初的问题，从全球来看，塑料污染的出现主要是因为塑料废物没有得到完善的管理，但是要终止塑料污染，仅仅靠后端的塑料废物循环利用管理也是远远不够的，需要从全生命周期的考虑，包括产品设计、材料的选择、可重复使用性以及消费后的流向和商业模式等，也需要各地相关方共同参与的一种系统性的转变。

高杨：上半年生态环境部公布了一百多家的无废城市建设的名单，这个时间点出的报告正好可以给城市管理者这方面的一些启示，能够在做落地项目的时可以去考虑这些路线图和指标体系，去评价自己的相关工作。同时，通过Switch Asia这个平台又可以把中国故事、中国模式和中国案例传播到国外，供国际社会去做参考。

自今年联合国环境大会圆满闭幕，社会各界时刻关注着《结束塑料污染全球协定》的进展，请您介绍一下目前的进展？下一阶段还有哪些安排？

郑莉霞：《结束塑料污染全球协定》的计划是2024年底之前完成公约的起草和谈判。2022年上半年组织临时不限成员名额工作组会议，会议的目的是用于筹备政府间谈判委员会相关的工作以及讨论法律文书有关的一些时间和工作安排。在联合国环境规划署的网站上可以看到会议的现有进展和相关文件。政府间谈判委员会第一次会议将于今年11月28日—12月2日在乌拉圭召开，具体开始起草终止塑料污染包括海洋环境的法律文书。按照联合国环境大会相关决议，这个法律文书的范围目标总结起来就通过这个决定，培育一个塑料经济以及为此创造合适有利的环境，它包括环境、健康、经济、社会等多个维度，因此参与的部门会非常多。通过这个决定，比较明确的就是全生命周期这一思路，塑料循环经济和循环利用也是多次被提及和强调的，这些都是在这个塑料公约文本形成过程中比较关注的点。未来，法律文书的法律机制、资金机制、评估机制以及目标、范围都会被考虑到。这些内容也都可以在相关的网站上查到，除却由各个国家政府谈判代表团来参加的具体的谈判，其他一些活动和会议也鼓励各个利益相关方以及企业去参与。

此外，我从目前第一个的不限成员名额工作组会议的相关文件里了解到，不同国家、不同区域对这个公约的期待和关注点也是不一样的。一些国家和地区希望关注到的不止是上游和前端，更关乎下游和废物端，特别是在亚洲，因为废物问题是正在发展过程中的区域和国家首先要面临的问题；其他一些国家比如欧洲，可能特别强调海洋垃圾和海洋污染。虽然大家关注的点都不一样，比较有共性的就是要采用基于全生命周期的分析方法形成一些系统性的管理机制。